封面信息 / 棕色针织网眼连衣裙 Dior 高艳津子是一个极具灵性的中国现代舞艺术家,时任北京现代舞团艺术总监的她,为我们讲述了有关她与舞蹈的故事。她的语言魅力丝毫不逊色于她的舞蹈,聆听这样一个丰富的生命语言,心灵也随之澎湃,随之激荡。 “我跳舞跟别人不一样,没有记忆里的冲动,我的父母都是舞蹈家,我觉得我妈妈受孕的那一刻,我就是会跳舞的。”高艳津子端坐在北京现代舞团的排练厅里,她已经准备好要告诉我们有关她的故事,“我从来不知道舞蹈需要准备开始,我觉得我就是因为舞蹈来的。” “舞蹈是每个人的权利” 津子的妈妈从小就给她讲邓肯的故事,这让她觉得自己的母亲很了不起,“在七八十年代,我那么小的时候,她就跟我谈邓肯,她怎么光着脚跳舞,她怎么穿着那个袍子,她的身体如何在舞动时跟一切长在一起,所有人怎么把她举起来,她自由地舞蹈……”非常奇怪,邓肯从来没有留下具体的图片、资料,但是她的精神让津子充满了想象,“我知道身体的自由会像潮汐一样,会像大海的蠕动,会像风一样经过,邓肯说 :我们从来不问潮汐为何涨潮,从来不问风为何经过,从来不问大海为何律动,因为它是大自然的规律,上帝把这个能量给了每一个人,这就是舞蹈。”津子说这些的时候,嘴角微微上扬着,只要一讲到舞蹈,她就情不自禁地微笑,身体的细胞、情绪都是轻盈的,她的词汇让你回闪到某部电影的片段、某本小说的章节、某段回忆的气味。 津子从一开始跳舞的状态就接近现代舞,因为从小就很自由,想怎么跳就怎么跳,她认为空气、呼吸、心跳、所有的情感状态都可以用肢体语言表达。而津子的母亲是跳传统舞出身,当时在少年宫教课,于是津子在六七岁时就随同母亲一起去了少年宫学习传统舞。一开始学的时候,她看不懂母亲的舞,她告诉母亲:“你的舞蹈怎么那么难看,没有我的好看。”中国传统舞都是造型很清楚,顺风旗,托按掌。津子不明白为什么动作要摆在那儿?这个动作到那个动作之间,还有那么多的可能去哪里了?说完,津子的双手在空中舞动起来,上身也开始在椅子上自然扭动。 母亲告诉她,如果要跳舞,必须要把这些都学会。于是津子开始很痛苦地学习,但在这痛苦里面也领略到传统舞蹈的美感,在少年宫成为业余中专业的状态,七八岁开始演出,“因为我生长在贵州,我是土家族,小时候跳的舞蹈都是民族舞蹈,对少数民族的舞蹈有很丰富的了解,就这样一天一天长大,把舞蹈做成了专业。” 黑色长袖上衣 Loewe 津子 12 岁,舞蹈学院到贵州来招生,她去考了舞蹈学院的附中,初试进去了,复试却被刷下来了,当时她跳的是母亲给她排的傣族舞,她就在家里不断地跳傣族舞,边跳边哭,想不通“为什么不要我,我那么会跳,花了那么多心血” 。当她第一次被拒绝、当宣判将她逐出舞蹈世界的时候,这个过程让津子对舞蹈生发出了第一次认知,而这个认知对她的一生是一个巨大的转变 :“我太爱舞蹈了,这种爱的激情有了一次海啸。” 母亲看到哭泣的津子,说不用担心,还可以跟这些老师沟通。“我不要了。”此时津子坐在排练厅的一角,复述着当时她与她母亲的对话。“为什么要让他们来选择我,舞蹈不是上天给每个人的礼物吗?他们为什么要判断我能跳还是不能跳?舞蹈是我自己的事。我的生命可以开始呼吸了,我就可以开始舞蹈了。所以妈妈,我不进舞蹈学院了,我要当一个人民舞蹈家。我走到哪儿,跳到哪儿。我可以在公园跳,在路边跳,只要有人看得见你的地方就是舞台。我们为什么要限制在舞蹈学院、在剧场里、要被挑选过、被精挑细刻过呢?舞蹈是每个人的权利。”这是高艳津子在 12岁时说的话。 针织斗篷 Loro Piana 米色长裤 Max Mara 当这样的勇气和观念诞生的时候,今天反观来看,就是现代舞精神。从那时起过了五六年之后,中国诞生了现代舞,高艳津子自然而然地进入了现代舞界。 这个时代必然的生命状态 津子觉得在她的生命里有很多奇遇,而这些奇遇都是一个站台,每个站台都会让生命形成大的转变。12 岁津子有了独立的世界观,16 岁在专家编导班学编导。当时津子的父母给舞蹈学校写信沟通上编导班,学校因为津子太小、也没有什么经历而拒绝了。津子的父母直接去了学校,交学费,让他们试一下,不行了再退也行。“我父母是这样的,他们也不希望孩子苦,但是他们知道我的天分,必须要去。” 对于学校的拒绝,津子最先是反感,但是父母告诉她 :“就算你要当一个人民舞蹈家,但我们也希望你去最高学府的专业看看,你要有足够的修养。”于是津子父亲带着她,坐着火车,来到舞蹈学院,当时有一位俄罗斯来的专家说 :“为什么不收她?她挺可爱的。”就把津子收下了。“就算不给我机会,我也会在垃圾堆里开花。”津子说道,“但给了我机会,编一个独舞、双人舞、三人舞,每一次我都拿全班最高分。”在当时的班内都是业内大咖,舞团的团长、舞校的副主席,但津子编的舞蹈想象力完全不一样,就这样,大家开始对高艳津子这个名字有一些认知。“因为我长在贵州,在贵州那么充满表情的气候里,从小接触的就是原生态的、生野的自由和想象,当我带着那样的自然能量在北京做创作,我创作的丰富度,甚至我奔跑的速度都跟别人不一样。”16 岁的这个编导班,撬开了她进入国内最高学府的大门。 棕色针织网眼连衣裙 Dior 津子和纯粹学现代舞的舞者不一样的地方是,她对传统编导技法和表达形式非常清楚,又同时了解现代舞的编舞 ;她自身的精神上有绝对的自由、绝对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可能,但她又生长在传统舞的家庭里,足够体会得到传统舞的文化、情感——她的思想中两个方面都同时存在,这个对于今天她的艺术表达和创作都有非常重要的意义。 当传统舞遇到现代舞,这其中的转化、融合又从何开始?什么才是高艳津子自己的舞蹈语言?津子刚进编导班的时候有一点疑惑,她学的很多现代舞的技法都是各个大师的舞蹈体系,她觉得那些技法很单一,她当时想 :“我难道是放弃了 5000 年的传统来学 100 年的东西吗?”而当她学完两年,她突然明白:现代舞是尊重和欣赏每一个人的付出、每一个人的才华和不同。那些大师所带来的生命和体验,把它整理成为了一套个人的体系和学术奉献给了艺术,每个个体的营养都是全然丰富的,津子学会把这 5000 年的营养和这 100 年的营养放在一起,最终吐纳出的是高艳津子的思考和想象。 “这个才是我的,我从来不会拒绝和怀疑我祖先给我遗传的基因,但同时我还会看见我生命的潜能和可能性。现代舞来自西方,是来自西方的唤醒,但现代舞并不只是西方的,现代舞是这个时代必然的生命状态。”当她明白现代舞是属于每个生命的话语权的时候,她就释然了。所有的营养为她所用,她清楚地知道她想说什么。 黑色长袖上衣 Loewe 毕业后一年,从思考为什么跳舞到我要去哪儿,把这些想清楚的时候,津子的创作之路就开始很清晰。“当我们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我们再次思考的、想象的和我们曾经发生过的精神思考,它就成为了这个时代的能量。这就是现代舞,它并不在某个动作上。我是一个不定目标的人,我认为每天认真的活着就是未来。我是一个从来不谈未来, 也不留恋昨天的人。我跟每个舞者说 :你们认真地把今天活完,今天你们就会收获一个自己,那个自己就是你从未见过的自己,只要你认真。其实你会发现,无论是你认真地舞蹈,还是认真地生活,一旦你的态度放在那儿的时候,你的生命就会深刻一些。我们会说有的人很有感情,但我们还会说有的人很深情。作为舞者来说, 舞蹈本身就是每天让你在往深情的地方走一点点,(她的手掌在空气里往前推)当你每天这样走一点点的时候,你会全然地打开自己。” 津子总会遇到国外记者这样的提问:现代舞是西方带来的,你作为中国舞者,这个转变会不会很困难?她说 :没有困难,这就是一念之差的转变,这“一念之差”就是意识,我们吸取了西方对身体的科学性的进步和理性的思维,但同样中国有五千年的文化基础,这种五千年的文化基础一旦被唤醒,它根本不需要转变,本身就是能量。 皮娜拉起了她的手 津子很反骨,那是她身上与生俱来的与现代舞精神契合的东西。“我的创作很特别,我不太为创作而创作,我很明白,我在舞蹈学院学到的东西都是让我不要用它,我所有看到的东西都让我知道我不能去重复它,所以我的学习方式很奇怪,我所有学到的东西都是我不会再用的。” “我一定会生发一个唯一的东西,是不可替代的。这个世界上的作品很多,根本就不少你一个,但它需要每一个小小的有温度的、有深度的东西,创作就是这样。当你有一个创作的思考,当你思考一些问题,比如轮回是什么,如果生命再有一次机会我们会是怎么样?你思考这些话题的时候,你突然就看见了,我称之为心象。一个图景,当我看到它的时候,我开始兴奋了。缘分来了。然后我开始琢磨它的下一个画面是什么,无数个心象会逐渐出来,我会通过我们的身体,音乐、身体里的声音、舞台美术、灯光的角度,舞蹈可以逐渐被吐纳出来,我的每个作品都是这样‘吐’出来的。” 在津子的所有作品中,对她最有冲击的是跟她母亲合作的作品《觉》,那是给柏林艺术节做的作品。她们俩每天都在争吵,每天都在“打架”,整个过程接近一种撕扯的状态。“我妈妈说 :你小时候就是对我有怨气,所以现在把所有的都报复给我。我说:小时候你是我的老师、导演,对不起,现在我是导演,你是我的演员。从心态上,我们两个女人就有一个较量,她站在传统舞的角度问我:你为什么要这样跳?要说出一二三。我说 :就是感觉,没有理由。”她们在三楼排练,吵架声一楼都听得见。 金银两色金属手镯 金色波浪状金属手镯 均为 Givenchy 她们两人的争吵带来的结果是可观的:作品思考了什么是传统,什么是现代,传统是回眸以往,所有的美堆砌起来,而所有未知的、要探险的、想象的就是现代。传统就是现代的母亲,也就是津子跟母亲的关系。最终这个作品在柏林演出时轰动了。因为这个作品的碰撞和思考,她们排练时所有的争执、愤怒、讨论,不管是从血缘、情感还是思想,带给了她们俩更深的爱。因为爱才有了这样的对话,那个舞让她理解到:不是所有的对话都是一种和平的状态,所有的争论都是爱的高潮。 《如是我闻》也是津子一个很特别的作品,那是给皮娜做的。皮娜生前的最后一个艺术节,邀请了全世界她最喜欢的优秀的舞团和创作者表演,她邀请津子给她编一个独舞。“她两年前就委托我了,这两年我一直在想这独舞怎么编,各种想法我都觉得不好,一直到前往德国的飞机上,我突然明白:即兴,全即兴。我选择的方式就是即兴。什么叫即兴?就是我生命活到今天的状态,在当下一下迸发出来。我很自信那么多年来自己身体的语言,因为我可以把我的生命交在这儿,这个即兴是不可重复的,这个价值是唯一的。在这个高境界的舞台上,它不是一个设计好的展示, 它是一个活过来的展示。因为我表演前面是萨莎·沃尔兹,德国的年轻一代大师,我的后面是云门舞集。最后演完了,舞台上大概有一两百个演员一起谢幕,皮娜从观众席上到舞台,我跳完了以后我就往后站,皮娜从所有的演员里把我拉出来,拉着我一个人的手举起来谢幕,两个星期以后她就去世了。那最后的瞬间,我们俩有一个拈花一笑的交接,当时我就知道我应该做什么。” 与时间同行 《水问》在红砖美术馆的埃利亚松装置下有了一次轰动性的演出,但事实上,在 2009 年津子就给荷兰艺术节做了这个作品,当时只有 40 分钟,这次她做了一个完整的一个半小时的舞剧。这部舞剧是希望用东方的智慧、上善若水的哲学精神来看到社会生活中的不同领域、生命的不同境遇:生老病死、七情六欲,这些境遇的不同状态就像水一样,有的时候像河水、湖、海、瀑布……不同的水的状态就像不同的困境,当幻化成水时,迎刃而解,达到一种通透的、流动的、自然的状态。 津子的作品与自然息息相关。她认为,一个舞者的内心本身就是一个宇宙的状态。她觉得自然还不光是外界的自然,事实上,如果外界的自然你内心没有照见它的话,外界的自然就是死水一片。津子不光是在创作里,在给演员的训练里,也要让他们心里有所想象:你的身体里住着奇花异草,你是一个秘密花园,当你舞蹈的时候,宇宙看得见。所以,整个对话不光是和外界自然的对话,内在也有一个自然的世界,《二十四节气》《花间十二声》是她内心的景象,来阐述她的再想象和思考,十二个月有十二个月的花神,每个月都有花开放和凋零,生命之声就是开放和凋零的声音,所以是《花间十二声》,在声音之间,我们听到了一些关于人间的故事、爱的故事、幽默的故事,则成为了《二十四节气》这个作品。“东西方的区别特别有意思,在西方,物就是物,东方是把物拟人化。如果把四季当做一个神,她穿一条裙子,不断地在旋转,旋转到绿色的时候是春天,彩色的时候是夏天,金黄的时候是秋天,白色的时候是冬天,整个《二十四节气》就是神与人间的一场游戏。” 黑色短款长袖衬衫 Versace 金银两色金属手镯 金色波浪状金属手镯 均为 Givenchy 津子一直在探索时间的话题,她觉得事件和某一个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,时间就像流动的河流一样,这种光阴的状态和所有生命同在,而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上有不同的景象,因此她做了《二十四节气》《花间十二声》,自然的时间、命运的时间、轮回的时间、怀孕的时间……全是生命的时间。“现代舞作为当代艺术,它最大的价值在哪里?不在它的符号上、形式上、观念上,这些都有人为的局限。当代艺术就在时间上,也许我今天做的作品,一千年以后还可以看,这就是当代艺术,如果我做的作品,一年或十年以后就不能看了,那么它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传统作品。所以我所有的作品,在一千年以后都是可以看的,因为它是一个与时间同行的作品。” “我是一个守庙的人” “这可能是天意。”津子这样说到北京现代舞团。津子 1995 年从北京舞蹈学院毕业后,八个同学共同创建北京现代舞团,后来七个陆续走了。这是一个民办的非盈利团体,遇到了很多风风雨雨:没有场地,没有钱……所有人都走了,连团长都走了。之前的团长对她说:津子,我想把舞团关了。津子说 :如果你不想做了,你就交给我试试吧。 对于一个如此热爱自由的人来说,带领舞团是一个无法想象的事,也不在高艳津子的计划之内。“北京现代舞团对我来说就像一个很神圣的、需要守护的岛屿一样,也像一个空中的庙宇,它是我们内心所向往的一个有神性的地方,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舞蹈团,我自己的艺术理念是不做舞蹈团,不做体系的,因为我觉得所有的假设都是在限制生命的开放和自由。当你有一个舞蹈团,它是什么风格,它应该怎么生存,这些都是限制;当你有一个舞蹈体系,你就要传达给别人很清晰的舞蹈动作。” 而她觉得如果把舞团关了的话,一直以来大家一直累积起来的观众就断掉了。当舞团交给了津子之后,也是没有场地,没有钱。津子就带着演员们不断演出,慢慢地有了现在的场地。“我觉得北京现代舞团是代表了中国现代舞的一块牌子,这个符号是有能量的,这个能量相信我,我来担任这个责任。因为有了这个团,很多追求舞蹈艺术的有天分的舞者,当他们毕业的时候,就有一个纯粹跳舞的地方可去。我不希望他们去做伴舞,去做旅游什么的,他们还有更高尚的追求。我觉得北京现代舞团能够到今天,就是为了这些继续有追求的舞者而存在。我是一个守庙的人。” 米色无袖背心 米色长袖外套 米色长裤 均为 Max Mara 现在他们还是会遇到很多现实上的困难,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,舞者的租房压力也巨大,没有稳定的资助和赞助商,但是现代舞在国内的状况越来越好,仅仅是依靠观众的票房,他们便可以活下来,如今的场租、水电,全是观众的票房。津子发现有些观众看了舞团同一个作品 20 多场,他们是一些反复走回来的观众,当高科技越来越发达,人们越来越忙碌,越来越多事情要处理的时候,这种剧场艺术,这种有人的温度的艺术尤其的重要。如今国内的现代舞状况比国外好,虽然国外很成熟,但是国外的观众不比国内的观众更有激情和更需要。因为中国整个社会节奏发展得太快,当人们可以去接触体温的艺术互动的时候,他们的感动和需求量更大。“我发现我们中国人更需要情感资源,因为我们开始进入到一个不会谈恋爱的时代,你发现有多少人是单身、离婚,你发现大家在一起恋爱的时候还会用微信,都不是直接对话。在这样的时代下,舞蹈是与世界对话的身体、与世界恋爱的身体,人们舞蹈的时候总能唤醒这种情感。” “我不是背着十字架在做。”津子说道,“即使我们有向往和追求,但绝对不是孤芳自赏。这个艺术在这个时代出现,一定有它的道理。它不光鼓励了每个人表达他的思考和创造力,同时也给了每一个观众有机会参与到这样的艺术里面来,重新认知和寻找自我。”津子的生命与现代舞完全相融,“大家都说我在坚持,我没有坚持,我在活着。上帝如果有给你礼物,一定不会给你一个简单的、好吃的果子,给你的所有困难就是他给你的最好的礼物。所以有句话说 :万物皆有裂痕,是光照进来的地方。”不存在妥协,一切都很简单,高艳津子只是由着她自己的方式,舞动着、生活着。 现代舞精神便如是。 编辑 & 造型 / 邓帅星 July Deng 摄影 / 姜南Nam(ASTUDIO) 妆发 / 李济群 撰文 / 计炜琼 采访 / 郑婷 服装助理 / 刘斯怡 李艾荣 童旭 社交媒体责编 / 竹子 (责任编辑:admin) |